娃哈哈集团董事长 宗馥莉

作者 | 邱鑫浩

来源 | 邱处机

在中国商界，接班从来不是简单的权力交接，而是一场关乎企业生死存亡的战争。

2024年2月，79岁的"饮料大王"宗庆后因病去世，留下价值数百亿的娃哈哈帝国和一场蓄势待发的继承风暴。

17个月后，这场风暴终于爆发——三位自称宗馥莉"同父异母弟妹"的神秘人物在香港法庭提起诉讼，要求冻结18亿美元信托资产，并追讨父亲承诺的21亿美元权益。

这场诉讼撕开了娃哈哈家族不为人知的一面，也将宗馥莉这位"铁血女掌门"的雷霆手段暴露在公众视野。

从董事会大换血到18家工厂关停，从商标转移至个人控股公司到"宏胜系"势力扩张，宗馥莉正在用一套组合拳重塑娃哈哈版图。

而这一切都发生在"弟妹"浮出水面的微妙时刻。

一

雷霆上位

宗馥莉的接班之路从来就不平坦。

2024年7月15日，就在父亲去世不到五个月，一封署名宗馥莉的辞职信突然在网上流传，信中直指"杭州市上城区人民政府及杭州娃哈哈集团有限公司部分股东，就宗馥莉自宗庆后离世后对娃哈哈集团经营管理的合法性提出质疑"。

这场被称为"倒莉风波"的内部权力斗争，最终以宗馥莉的强势回归告终——一个月后，她不仅正式接任娃哈哈集团法定代表人、董事长兼总经理，还继承了父亲持有的29.4%的股权。

但真正的震撼来自她对董事会的大清洗，宗庆后时代的四位核心"老臣"——吴建林、潘家杰、余强兵和张晖——都被宗馥莉踢出局了。

吴建林作为娃哈哈第一批大学生员工，跟随宗庆后打拼30多年，曾是集团党委书记和常务副总经理，被视为"二号人物"；潘家杰同样是30年老臣，从供应部基层一路升至运营负责人；余强兵则是技术领头人，从西北片区打拼上来；而张晖作为大股东上城文旅的代表，曾是国资与家族企业间的关键桥梁。这四位元老的集体出局，标志着宗馥莉对父亲旧部的彻底清算。

取而代之的是叶雅琼、洪婵婵、王国祥和费军伟四位新董事。除王国祥是原副总经理外，其余三人都是年轻面孔。

叶雅琼此前仅是营销中心办公室主任，洪婵婵则在宗馥莉母子控制的子公司中担任董事或监事，被内部视为"宗馥莉的人"。更耐人寻味的是，连大股东代表也由张晖换成了费军伟，这被解读为宗馥莉已获得国资股东全力支持，才敢如此大刀阔斧改组"内阁"。

"历史从来没有新鲜事，新君上位都罢黜老臣的。"一位接近娃哈哈高层的知情人士如此评价这场人事地震。宗馥莉用行动证明，她不是来延续父亲时代的，而是来开创一个属于自己的新时代。

二

工厂大清洗

人事调整只是开始，宗馥莉的"手术刀"很快挥向了娃哈哈的实体资产。

2025年初以来，娃哈哈突然关停了全国18家分厂的生产线，包括深圳娃哈哈荣泰实业、大理娃哈哈饮料、重庆娃哈哈广盛饮料、吉安娃哈哈乳品等。

官方解释是"优化产销布局结构"，但内部文件显示，陕西娃哈哈乳品公司给员工的《工作安排方案》明确写道，停产原因是"股东争议问题"。

其实这些被关停的工厂有一个共同点：宗馥莉的"同父异母弟妹"宗继昌和宗婕莉曾担任多家关停企业的董事。宗继昌在大理娃哈哈饮料、双城娃哈哈乳品、南京娃哈哈饮料、沈阳娃哈哈荣泰食品、天津娃哈哈食品任董事；宗婕莉则在沈阳娃哈哈荣泰食品任董事。

更关键的是，这些工厂大多与一位神秘人物有关——杜建英，娃哈哈前高管，被多家媒体指认为三名原告的生母。

杜建英在娃哈哈的历史堪称传奇。作为浙江大学光学仪器工程系高材生，她是娃哈哈第一批大学生员工，历任集团党委书记、进出口业务负责人、总经理办公室主任等职，被内部尊为"二号人物"。

在"达娃之争"等关键战役中，她是宗庆后的左膀右臂，主导了娃哈哈IT架构建设、现代管理制度搭建和"家文化"塑造。2010年，她离开娃哈哈创立三捷投资集团，却依然通过广元金信投资有限公司持有娃哈哈多家关联公司股份——在广元金信的股权结构中，杜建英持股40%，宗馥莉持股60%。

"一个主外，一个主内，形成了完美的合作。"老员工如此描述宗庆后与杜建英的黄金搭档关系。如今，这种关系随着宗庆后的离世和遗产争夺战的爆发，演变成了两个家族分支的对抗。

宗馥莉关停"杜建英系"工厂的同时，她控制的宏胜饮料集团却在天津、怀化、郑州等地布局18条高速水线。天眼查显示，贵阳娃哈哈昌盛饮料、成都娃哈哈昌盛饮料等多家公司已更名为"宏胜"相关名称，宏胜旗下新设的销售公司正逐步摆脱对娃哈哈传统渠道的依赖。

这种"此消彼长"的战略转移引发诸多猜测。法律上，宏胜饮料与娃哈哈集团毫无股权关系——它由注册在英属维京群岛的恒枫贸易全资控股，而恒枫贸易的实际控制人正是宗馥莉。

有分析认为，宗馥莉可能在做两手准备：一旦遗产纠纷导致她对娃哈哈集团控制权不稳，宏胜系就可以成为她的"商业避风港"。

三

350亿遗产暗战

2025年7月，香港高等法院受理的一起诉讼，将这场暗战彻底公开化。

三名美国籍原告——宗继昌(Jacky)、宗婕莉(Jessie)和宗继盛(Jerry)——自称是宗庆后与杜建英的非婚生子女，要求冻结宗馥莉名下汇丰银行账户内的18亿美元资产，并追讨父亲生前承诺的21亿美元信托权益。

他们声称，宗庆后曾指示下属为每人设立7亿美元信托，截至2024年初账户余额约18亿美元，仍有3亿美元缺口。

诉讼文件还披露了一个关键细节。2024年5月，约有110万美元从该账户转出。原告指控这是宗馥莉擅自转移资金，要求其返还资产并赔偿损失。而宗馥莉方面辩称，这笔钱是用于支付越南工厂设备尾款，并提供了合同发票作为证据。

更复杂的是，三名原告同时在杭州中级人民法院提起诉讼，要求分割宗庆后持有的娃哈哈集团29.4%的股权——按当前估值计算超过200亿元人民币。

这意味着，这场横跨香港与杭州的遗产争夺战，涉及总额高达350亿元。

为证明血缘关系，原告方提交了宗继昌1989年出生证明，并申请调取宗庆后2023年在浙一医院的血液样本进行DNA鉴定。若鉴定成立，《民法典》第1071条规定的"非婚生子女同等继承权"将成为他们的法律武器。

而宗馥莉则提供了父亲2020年立下的遗嘱，写明"所有境外资产由宗馥莉一人继承"。但这份遗嘱的见证人全是娃哈哈高管，无家族成员签字，被原告律师指"程序存在瑕疵"。

值得注意的是，这场诉讼的时机极为微妙——就在宗馥莉关停多家"弟妹"任职工厂后不久。

据时代家智报道，有内部人士透露，两名原告其实早已悄然进入娃哈哈体系。2022年12月，宗继昌和宗婕莉就出任了沈阳娃哈哈荣泰食品董事；2024年宗庆后去世后，宗继昌又陆续在天津、双城、大理等地多家关联公司担任董事。

这些人事安排被外界解读为，宗庆后生前对非婚生子女的"隐性认可"。

四

商标转移与"去娃哈哈化"

在遗产争夺战白热化的同时，宗馥莉正推动一场更为深远的变革——"去娃哈哈化"。

2025年初，有387件"娃哈哈"系列商标从集团公司转移至杭州娃哈哈食品有限公司，而后者的最大股东正是宗馥莉。这意味着，这个价值连城的品牌已完全落入宗馥莉个人掌控。

更引人注目的是她对员工体系的改造。

宗馥莉要求大量娃哈哈员工将劳动合同转签至宏胜旗下公司，拒绝者面临年终奖和干股分红的大幅削减——有的被减半，有的甚至降至原来的两三折。

另外在关停“杜建英系”工厂时，面对强制转岗，宗馥莉还引起了关停工厂老员工的不满。

据红星资本局报道，陕西娃哈哈乳品的15年老员工投诉称，停产期间月收入从5000-6000元骤降至1000多元，他最终被迫选择转岗至内蒙、武汉等偏远厂区，做一些后勤工作。

宗馥莉的叔叔宗泽后曾在朋友圈委婉批评："她（宗馥莉）最大的问题是，接班娃哈哈不应该考虑如何做大规模，如何赚钱，如何大刀阔斧改变现状。她首先要考虑是如何做好事做慈善？让所有人都认可你...她却反其道而行之，火力四开，锋芒毕露，应了古语：刚易折。"

但显然，宗馥莉没有听从这番劝告，她上任后对娃哈哈进行了彻底改造。不但改组董事会，还推出多款新品吸引年轻消费者，调整销售渠道，甚至被传为IPO铺路。

尽管当前内部纠纷不断，但宗馥莉治下的娃哈哈业绩亮眼。

在2024年全国销售工作总结大会上，她宣布娃哈哈成功“拉齐了十年前的业绩规模”，预估营收达到700亿元区间，较上年猛增200亿元，涨幅约40%。凭借810亿元身价，宗馥莉荣登2024年《胡润百富榜》女首富。

但显然，随着“弟妹”担任董事的工厂被关停，如今的“豪门争产案”正在对娃哈哈的经营，造成或多或少的影响。

五

宗馥莉的棋局

表面看，这是一场围绕350亿遗产的家族内斗；但深层看，却是两代企业家经营理念的激烈碰撞。

宗庆后以"家文化"和集权管理打造了娃哈哈帝国，而留学归来的宗馥莉则追求现代企业制度和资本运作。这种冲突在宗庆后生前就已显现——他曾公开表示"不上市"，而宗馥莉却多次推动娃哈哈接触资本市场。

宗馥莉的手段看似冷酷，却可能蕴含深思熟虑的商业逻辑：

第一，清理非核心资产。关停的18家工厂多为传统生产线，而新建的18条高速水线则面向新消费趋势。在饮料行业整体转型的当下，淘汰落后产能，是痛苦但必要的选择。

第二，强化控制权。通过商标转移和宏胜系扩张，宗馥莉可能在构建一道"防火墙"——即使遗产纠纷导致她失去部分娃哈哈股权，她仍能通过控制品牌和关键资产保持商业影响力。

第三，应对潜在危机。全国工商联调研显示，诉讼曝光后，已有3家省级代理商因担忧股权变动暂停进货，竞争对手正趁机扩大市场份额。宗馥莉需要向市场证明，无论家族纠纷结果如何，娃哈哈的经营不会受到影响。

这场豪门恩怨的结局尚难预料。香港法院将依据普通法审查信托有效性，而杭州法院则需根据《继承法》裁决股权继承。由于两地判决互认存在局限，最终结果可能充满变数。

但可以肯定的是，宗馥莉已经用一系列雷霆手段向世人宣告：娃哈哈的宗馥莉时代，将与她父亲的风格截然不同。

正如她在一次罕见采访中所言："我不是来守江山的，我是来打江山的。"在这场350亿遗产暗战与商业帝国重构的双线作战中，这位43岁的女掌门正以铁腕手段，书写属于自己的篇章。

（全文完）

【邱处机简介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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